2008年4月26日 星期六

墮天使第三樂章

《第三樂章 凡間》

  雖然搞到四點才睡,不過一早起來還是和平時的周末沒兩樣,吃早餐、念
空英、然後下午去打排球。悶熱的午後,球場上的人不減反增,其實沒有打到
幾場球,大多只是在輕鬆打〈雖然攻擊下手還是沒手軟〉,然後輸了下來後就
和幾個友人閒扯蛋。

  打到快六點,預估應該是我今天最後一場球了,便下場喝水,並和坐在長
椅上休息的HS聊天。一會兒RD加入了我們,只是大概話題進行到一半,忽
然RD要我去看一個人,他話還來不及講完,就緊抓著我的手臂,就像是小孩
兒拉著媽媽要買玩具似的,奔向距離我們最遠的球場,然後留下完全在狀況之
外的HS。

  RD抓著我的手臂,問我有沒有看到第一球場的一位高高壯壯的外國人,
雖然場上沒有半個金髮的人,但卻是有個深色頭髮引人注意的傢伙,等他從背
對我們轉成正面,並往出口離去時,RD問我覺得他怎樣。我說遠看他的身高
高挑、肌肉線條鮮明但不誇張,寬闊的兩肩、均勻的胸腹肌緊貼著他灰色的排
汗衫,光看身材還不賴。

  我偷瞄身旁的RD,他眼神和笑容都流露著花樣少女的羞澀與欣喜若狂。
我環顧四周,看著附近路人瞧見我們的表情,我做出了這樣的結論:「他喜歡
上這個洋人了,而且喜歡到這整個球場有眼睛的人應該都看得見。」

  就當我們以為他離開,開始在牆角討論起這個我們都覺得不賴的男士,怎
料到像是老天刻意要牽線,他忽然隔著鐵網叫住我們。我看此時RD都要融化
在這異國朋友燦爛的招喚下了。我便走向前跟他聊了起來,原來他是從紐西蘭
來的,大概會在這裡停留一年,他的中文真的還算流利,除了排球場上的術語
不知道我們如何稱呼,都用英文之外,其他的會話都很清楚。

  而RD一反方才在我面前討論得喋喋不休,在這位紐西蘭帥哥的面前竟然
半個屁也放不出來。

  近看我才發現,他簡單的栗色短髮,和他乳白色的臉龐,讓他那藍灰色的
雙眼宛若星辰閃亮,不像是冬夜天狼星那樣刺眼,而是北極星那樣柔和的指引
方向。看RD只是呆呆的打量他,對話中,我們提到我們在場上的位置時,我
還刻意提到RD是打主攻,這樣拋磚引玉,換來的只是RD癡癡的一笑和一句
「對啊」。直到他把他對於台灣排球的情況問完,RD緊張到別說是沒問到電
話和連絡方式,連對方的名字都沒著落。

  事後我跟RD到後方的空地,他燃起了一根香菸,跟我說他自己怎麼老是
喜歡的類型都很像。但我覺得這次這位外國人看起來都還不錯,同時也覺得,
RD還能這樣奔放自己天真的稚氣,真的覺得這凡間,能夠這樣子爛漫的人也
不多了。

  「對方還不賴啊!你不追我要追嚕!」我留下這番開玩笑的話後,便去找
HS。

  HS聽了我被RD抓去後的經過,HS還想說怎麼看一個人看那麼久,搞
了半天是對方來攀談。HS問我那個男的怎樣時,我回了他:「RD非常喜歡
他,我覺得還可以。」怎知這時RD出現,跑來跟我們說剛才為了要看到那個
洋人,打球時都沒有專心在打,攻擊時也故意選擇面向他的方向。

  「而且我們都覺得他看起來不錯啊!」RD繼續說著,「柒剛剛還說如果
我不追的話,他要追呢!」

  「壹玖柒!你剛剛不是這樣子跟我說的喔!」HS馬上雙眼瞪大的鄙視著
我,並追問「而且為什麼帥哥RD只拉你去看,沒有找我?」

  「由此可見其實RD跟你的友誼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樣牢靠。」我這答,
馬上被他們倆罵太心機。

  我們走去和L會合,RD卻還在為剛才沒有行動感到實在可惜,一方面又
一直對那外國人旁邊的女孩耿耿於懷,說著真想掐死他旁邊的女生。我是想說
那應該就是女友了,但L卻說出了爆炸性的一句話:「也許她是變性人。」

  真不知道若真是如此,對RD來說是轉機還是危機?

  而大夥人正為此話題嬉鬧時,年紀最長的C喝著青蛙撞奶,從遠方走向我
們,一見我們批頭就指著我和RD開罵,說我們「違反了家規」。正當眾人還
不解什麼時候 有家規這玩意兒時,C立刻指著RD和我說:「姊姊竟然帶著妹
妹去淫亂!修行都不夠!」當場笑死在場所有人。

  那應該會是本年度排球場的最佳名言錦句吧?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麼看這次球場上的插曲,但至少我看到每個人如何用自
己的方式追尋快樂。用我們最原始的本能,一點點肯定、一點點猜測、一點點
坦白、一點點做作,穿梭在這情慾世界。

  在我們忙著找尋天堂的入口時,其實早已在凡間創造屬於我們的伊甸園。

墮天使第二樂章

《第二樂章 幻境》

  在好友驢的邀約下,週五晚上十時,我搭乘捷運,前往了我將近一年沒有
再來的地方,那個被我和L、或是其他的同類稱為「公司」的地方。

  每次和驢兒出去,免不了會遇上一堆我完全不認識的朋友,而這次也不例
外,整張長桌十幾個人裡除了驢,還有許久不見的點頭之交,其他的都是素未
謀面的人。驢還是老樣子,馬上就和在座的所有人打成一片,我跟以前在這裡
一樣選擇坐到最角落,一方面我不像驢能和陌生人侃侃而談,另一方面我不認
為我需要在這裡認識什麼人。不過驢也真的是夠朋友,不但把他的舊朋友、新
朋友介紹給我認識,也不忘跟嗜酒的我乾杯,完全沒忘記當初我們說好來這裡
的初衷。

  當我們第一批酒喝完,我起身準備要去兌換第二批酒時,看見我隔壁桌是
某個名校的名媛群,其中坐著一位是高中一起參與英語話劇演出的同學。我們
兩眼神交會,但彼此都沒有往前,我也認為沒必要,也許我們心裡都想著「認
錯了吧?」或是「他不記得我吧?」於是乎放棄了彼此對話的機會。

  快捷奏的音樂響起,我不會跳舞,但還是和大夥兒下了舞池,享受著我熟
悉的歌曲,讓視線飄盪在五顏六色燈光下,並在看與被看中苦中作樂。我習慣
被看,因為到哪裡都一樣,只是這是我頭一遭在這裡不會閃躲別人的眼神,而
是學著去看,看清每個人臉上陶醉的神情上每一條細紋,看清那些筋肉的軀體
扭動著妖惑的舞姿。

  音樂逐漸冷場,我慢步離開走向我原先待的桌子,就在那條狹長的走廊,
和那位高中同學相遇了,我們互相說了聲「嗨!」並露出像是我們初次在英語
話劇試鏡時的笑容。在那之後,我們還是隔了起碼三公尺遠,沒跟對方多講半
句話。當他點起了一支菸,我當下的反應不像是昨日看到凱抽菸那樣心疼,而
是苦笑了一下。當年我的班導也有教他班,我們當時應該都是老師心中的「乖
乖牌」吧?如今不知道老師看到這樣的他會不會嘆息?不過我又有什麼資格說
別人?

  我晃了晃我手上的酒瓶,又喝了一口。

  「也許,今夜我們看到的彼此才是真相...。」

  逐漸,身邊的人一個個醉倒,我也不時注意著我的朋友們。在大夥兒逐漸
散去之際,驢的不喝酒指定駕駛,吼,跟我說今晚有很多人在看我,我笑說,
因為我實在太突兀,我早已習慣了。吼可能認為我不相信,於是指名道姓了是
誰,然而我其實早就有底,因此意外的神情沒有寫在我臉上。

  我只是個很隨性的人,在那種場合要怎麼看我、靠近我、親近我,都無所
謂,但我就是不會有任何動作。說我有點無情?我倒認為,若我在這裡對他的
動作有所回應,我才是冷血。畢竟,這樣場合的氣氛,融合著酒精、燈光、音
樂的催化,誰敢保證誰不是趁亂裝瘋?誰又敢保證誰沒有戴著偽裝?起碼我自
己很清楚我在「公司」裡我是誰、以及我要什麼。無論對方是誰,他遲早要看
清這場狂歡下的真相。

  「對於這一夜的幻覺,不必太認真...。」

  語畢,我飲盡今晚最後一口ASHAHI... 。

2008年4月24日 星期四

墮天使第一樂章

《第一樂章 樂園》

  在新竹,過了十點半就沒有公車,偏偏今晚從學校離開時,錯過了最後一
班回家的公車,我便無所謂似的買了今晚的晚餐,遊走在宵夜街,盤算著等會
要怎麼回家,就在此時,一個我熟悉的輪廓出現在這條迷途的街道上。他去年
考來新竹,但到了今年我們才碰面。凱,和我是同級生,卻大了我將近一歲,
我們讀同一所國中和高中,到了高中後關係才比較密切。

  他,是第一個知道我性向秘密的異性戀男生。

  高中最後一年的苦讀缺乏運動,加上大學四年在府城美食的包圍下,以前
國小手球隊在他身上鍛鍊出的肌肉線條已經不見蹤影。凱看到我後,打發掉他
實驗室的朋友,便來跟我聊,得知我已經沒有車子回家,他便很豪爽的答應載
我一程。還來不及換個地方坐下,多年不見的我們早已開始打開話匣子侃侃而
談,就這樣聊到我家門口。

  對話中,凱比以前更實際、更顧現實了,而當他將口袋的香菸叼在口中,
我不意外,畢竟我知道,兩年前的一場悲劇,給他打擊與創傷太大,無論他臉
上的笑容有多燦爛,他已經關閉了他內心某一扇窗子了,我能體諒他的選擇,
但仍是一陣心痛。

  正因為我們都是痛苦時,會選擇「慢性傷害自我」的一類。

  「何時開始抽菸的?」我幫他擋著風,好讓他點著打火機。
  「很久了,大概兩年了吧?我已經抽很少了。」他深深吸了一口。
  「我的話會選擇喝酒。」
  「我試過了,沒有用,怎麼樣都沒有辦法消除那個傷痛。」淡淡的煙圈從
他口中吐出。
  「你喝調酒嗎?」
  「我什麼都可以。」
  「下次找你喝酒。」
  「好啊!」
  「但...我去的店都是...你知道...。」
  「沒關係!我不會排斥的。」他露出我所認識、那樣平易近人的笑容。

  咱們又稍微講了一下國中時代的同學、老師的近況,我們才互相道別。忽
然覺得,我們都長大了,而長大從我們身上帶走太多,我們都彼此離開了當初
我們共同的樂園,各自飛翔(墮落)到屬於我們自己的樂園。

  還記得,我們穿著純白的襯衫制服,黑色的西裝褲,急急忙忙趕著七時十
八分,擠進從南勢角發出最後一班不會遲到的捷運,咱們在搖晃的車廂中猛啃
英文單字,一到台北車站又往電扶梯狂奔板南線直達善導寺,最後衝出四號出
口跟準備要在七時四十五分關上大門的教官玩貓抓老鼠...。

  現在的你,是否曾經想過,也許那是我們最幸福的時光?